■陳 雁

在我心中,音樂總是和歲月交織在一起。一些愛聽的歌,會在某一時段占據(jù)心頭,每當(dāng)想起一段時間、一件事或某個場景時,心中總會先響起這首歌,并成為我思考時的背景音樂。

又有一些歌,它不用我去演繹,自己就帶著故事翩翩而來,其中最具象化的就是影視音樂。

小學(xué)時,電視臺開始引進香港連續(xù)劇。其中《霍元甲》的片頭曲幾乎是所有北方人的粵語啟蒙,歌詞樸拙、直抒胸臆,“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寥寥幾句歌詞把整個電視劇的層次都提高了。同期的內(nèi)地劇主題曲首推《四世同堂》,在“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的開腔后大鼓聲漸次響起,真如舌尖上含千斤橄欖,僅是一個人的聲音就簡簡單單地營造出大起大落、厚重復(fù)雜之感。

當(dāng)時要數(shù)臺灣電視劇的歌曲風(fēng)格最為軟儂,但也有些精品清冽綿長。例如,趙雅芝版《京華煙云》的主題曲并不為很多人記得,但歌中卻有令我驚艷的句子“曾經(jīng)是我紅底金字的愛”,這句歌詞不僅表現(xiàn)了男歡女愛,還有對國家的感情。

很多描寫大家庭的小說會讓讀者窺探到歷史沉浮,無論《紅樓夢》《京華煙云》還是《四世同堂》,都是“由小及大”,寫家寫國。筆者認為,電視劇《紅樓夢》的曲子算最早的“創(chuàng)新古曲風(fēng)”,初聽耳目一新。后來我又反復(fù)聽了幾回,若是沒有電視劇里那些鮮活漂亮、花團錦簇的女孩子們做畫面映襯,這些曲子獨自聽來特別蒼涼?蓮倪@點來說,又反而能看出作曲者對原著吃得很透,立意水平很高。

由“四大名著”改編而成的電視劇中,只有《三國演義》的音樂較為中規(guī)中矩,《西游記》《水滸傳》中的主題曲、插曲堪稱名副其實的“全民神曲”,不是諷刺,《敢問路在何方》和王大娘補缸調(diào)子打底的《好漢歌》令人百聽不厭,常聽常新。

有百聽不厭也有百密一疏,盡管看過的電視劇包羅萬象、聽過的歌曲車載斗量,但偏有個同齡人中極為經(jīng)典的劇目我卻不曾看過、聽過。

畢業(yè)后,我去的第一家公司是寶潔。因為寶潔公司中國總部設(shè)在廣州,所以我常有機會回那里開會。與同事關(guān)系融洽親近的我,每次去時都要和許多同仁一起喝茶、吃飯或娛樂閑談。一次大隊人馬去KTV唱歌,大家點了不少粵語歌,我笑說都不會唱。同為北京團隊的一同事起身走到點播器前,說道:“沒關(guān)系,我來點首粵語歌,你一定曾聽過,也一定會唱!

前奏一起,不分地域南北,一屋子年齡相仿的同事們紛紛感慨“原來是這首1點歌的同事面帶微笑、胸有成竹地看看我,我滿臉狐疑地盯著他。幾番眼神交流后我終于忍不住了,指著從大屏幕上一片奔馳駿馬中蹦出的歌名、歌詞虛心求教:“這是什么歌?我沒聽過!

同事明顯一滯,手持話筒,一字一頓:“鐵!血!丹!心!射!雕!英!雄!傳1我看著他近似“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后知后覺地生出一絲破壞了大家意境的歉意。

點歌的同事來自草原,這首歌對他應(yīng)該別有意義。不難想見,童年在草原上長大的他對郭靖的認同感該有多強。

隨后很多次,“83版”《射雕英雄傳》成了我和各方朋友回憶童年時唯一的缺漏,“你怎么會沒看過?”大家都問。我也想問:“你們怎么都看過?從哪里看到的?”有的朋友回答:“電視臺有放的啦。”北京同學(xué)們的口徑也異常一致:“閉路電視!奔毾肫饋恚殷@覺欠了自己的童年一部“83版”的《射雕英雄傳》。

前幾天,我心念一動,補了兩集“83版”的《射雕英雄傳》。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我居然還能體會朋友們小時候的心情。這部電視劇的時代烙印如此重,和《八仙傳奇》等看過的香港古裝劇一脈相承,港劇黃金年代的佳作啊,確實經(jīng)典,生澀又自信,粗糙卻美麗。

這部沒看過的老劇和沒認真聽過的片頭曲仍然攜帶那時獨有的熟悉氣質(zhì),瞬間感染了我。經(jīng)典的劇集、電影、音樂都是一個時代的密電碼,涵蓋所有易觸人心的信息。我很高興對上密碼,趕上了朋友們的進度。

來,朋友們,試著對一對另一個密碼,聽著它我會想起夏日的清晨去上學(xué),臉被太陽曬得發(fā)燙,微涼干凈的風(fēng)卻又一直在身邊流動。你會想起什么?這個曾經(jīng)覺得聽俗了的歌和歌手,在漫長歲月后用品質(zhì)證明了是我俗,而它和她是通俗而不俗的,看山又是山了。